nanchun

灯火闪着余波

【成疼锟】《千心森森》6.“拍彩拍红”

  

 

 

荒野,明明是在城市里却有在荒野的感觉。回到了出生时对世界的惊叹瞬间,在某个时刻从母体里脱出后五感猛然地被新世界的空气袭来,在此之前有一段全然真空的时期,钱锟现如今就站在那里。

 

玫瑰蕾小学是荷里活西街的一间私立小学,面积不大但胜在宁静和谐,价格合理且不对外来人口有入学限制,跟随名字的风格建造了粉色的玫瑰花蕾屋顶,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晕,这其实才是小岛在经过学校门口走不动道的原因。而这样美丽的屋顶在现在已然被烧成一片焦黑,半边屋顶已经被炸碎,汹涌的火舌从窗户喷出来,舔舐着墙壁往上而去。

 

跑过来的途中还是不相信的,怎么可能相信呢?应该是成灿这小子处于警察的惯性在多疑吧?一路上蔓延着过节的气息,爆竹烟花的火药味跳动着混着,或许是不小心闻错了也不一定。但这个瞬间才发现灾难的性质是如此不可抵赖,无法辩驳。爆炸的味道与爆竹纸筒暧昧的纠缠不同,刺鼻的同时因为化学物质反应迷得人睁不开眼,所以钱锟也理所当然无法判断自己现在流下的眼泪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这充满化学物质的空气。

 

今天小岛出门和钱锟撒娇说要自己回家,钱锟不放心,但已经被磨了好几个月,只好松口然后打算偷偷地去路口接,忙着忙着渐渐忘了时间,小岛也一直没有自己回来。校园里没有想象中的尖叫和杂乱,从上到下都弥漫着安静而诡异的氛围,钱锟打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转头看成灿已经不见了,来不及细想,正打算冲上小岛所在的班级楼层的时候听到斜后方传来一丝细细的呼叫。

 

“锟哥!”

 

成灿抱着小岛拉开窄门从门口保安室旁的矮校舍慢慢走出来,钱锟腿一软正要去迎,就发现跟着成灿和小岛还走出来了几个小孩,脸上布满了恐惧的泪痕,但都很干净,没有黑灰的痕迹,证明他们因为某种原因躲过了爆炸。成灿把手帕从小岛脸上放下来,小岛便冲过来要钱锟抱。

 

“锟哥!你怎么才来...”

 

钱锟一把抱起小岛,急得要去打小岛屁股,但又舍不得,埋在小岛肩旁偷偷地哭。

 

“老师姐姐说要带我们来玩捉迷藏,结果一会儿就不见了,然后就听到好大好大的声音,我们都不敢出去!”

 

钱锟终于能冷静下来想一想,才发现这件事处处透露着古怪之处。外面传来几阵喧闹声,几个孩子的父母随着警车的警笛声冲进来,警察开始封锁现场,成灿自然地走入其中,以前只知道成灿是警察,也穿着警服,但真正看到成灿指挥现场,沟通案件的时候才发现成灿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可怜巴巴的小狗,而是有本事跨越国际来到这里成为警官的大阿sir。

 

钱锟摇摇头,还是打算先把小岛带回去,这里不安全。走出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成灿,发现他虽然在忙,却一直注意着他们两个。玫瑰蕾小学不是什么惹眼的学校,要做任何政治或恐怖示威都不如市中心的几所大校,其他的孩子都放学了偏偏只有连同小岛在内的几个孩子被留下来,但又不想真的致他们于死地。这是一场针对性极强且带着狂妄的精准威胁,钱锟静静地看了成灿几秒,他知道成灿也意识到了什么,随后快步远离了现场。

 

这样的日子远离钱锟很久了,安静久了总是会幻想以前的日子都不存在,但从今天开始,钱锟的生活不会平静,远方的脚步声终于来临。

 

 

“所以你的选项是?”

 

钱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的成灿,低头看着他列出来的几种可能性,

 

“寻仇,求财,报复,警告,意外。”

 

“按照我们之前分析的能够排除掉其中几种,那个实习教师的侧写已经安排人去画了,毕竟是受了惊吓的小孩子,有几分可靠性也不一定能保证。”

 

“你的答案呢?”

 

“怎么问我?”

 

“你是警官,偏偏要问我一个学生家属。”

 

成灿想钱锟很聪明,一句话就能把他和钱锟的关系,钱锟和案子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他反倒是不懂事还不务正业的警察了。

 

“我只是..觉得你会想要一起了解案子的情况。”成灿抬起头,温和地冲钱锟笑起来,好像在这小小的阁楼里发生什么好事,钱锟心烦意乱,没有接成灿的话茬。

 

“何况,你也不是小岛真的家属啊。”

 

成灿的笑还在持续着,表情像是在说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

 

是了,当然不是什么恋爱的小游戏,不是什么纯情之心的物语,成灿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钱锟只知道他知道,但不知道他知道到哪个程度。从始至终主动权可能都在成灿手上,只是对方比他聪明,懂得使用更精巧的伪装。

 

“我感动不了你,钱锟。”

 

“我只能这样。”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一直问我做什么。”钱锟光着脚窝在沙发里,细白的脚偶尔摩擦皮质沙发发出细碎的擦音。

 

成灿忍不住去看,平白惹的一身燥。

 

“李永钦在买卖护照,你走不正当途径给小岛上的户口。你们还真是挺配。”

 

钱锟沉下的心一下回升,感觉血液终于能重新流动,但面上丝毫不显,只是继续埋在毛毯里,遮住半边脸,闷闷地说,

 

“好,你都知道了,你现在把我抓走吧。”

 

成灿脸色一凛,动作很快地一把抓住钱锟的脚踝,果然还是要真的摸在手里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觉得我不敢?”

 

“没有。”钱锟偷偷把脚往自己方向扯,发现扯不动干脆作罢。

 

成灿低头看着钱锟的脚,轻轻地笑了一下,

 

“钱锟,和我约一次会吧。”

 

 

 

年岁吃人,这样的话许久没有听到。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当然还是很开心的,那时钱锟滚落在厕所的地板上,李永钦不是委委屈屈爱的人,当即提出要带钱锟出去约会。

 

“钱锟,和我约会,我保管你爱我。”

 

那时候李永钦中文不好,因为一直跑片场的缘故,江湖话倒学得特别好,他这么一说,钱锟就在心里偷偷地想,爱人有什么技巧吗?如果他要追上李永钦,他是不是要勤加苦练,多多练习呢?

 

那时香港酒吧行业已经十分成熟,年轻人光是去兰桂坊尖沙咀玩几个月也玩不完,原本钱锟也是觉得李永钦要带他去那种地方,出门前还苦恼要穿什么,李永钦一把把他推出门,告诉他穿得舒服就好。钱锟还以为自己穿个圆领卫衣帆布鞋不太好,没想到李永钦直接把他带到汪春生的戏班里。最近刚好是戏班休档,没什么人,李永钦像一只灵敏的猫牵着钱锟从舞台后面的窄木桥往后走,想来是自己人知道的捷径。

 

钱锟没他那么灵活,但心里很不服输,也一歪一扭地往上踩,踩到一半速度慢下来。李永钦回头看一眼,从木桥上跳下来,默默地扶着钱锟的腰往前走,难得地没有显摆,稳稳地带着钱锟走。

 

“你要是摔下来就是想抱我!”

 

“不会!不会的!”

 

钱锟一急飞快地往前跑,踩到对面的时候重重地落地,紧张地四处看了一下,再回头就看到李永钦站在下面看着他笑,问他笑什么也不说,半天只说了一句,

 

“没有。"

 

剧团的后台比想象中整洁,李永钦把钱锟拉到位子上坐好,拿起笔就要往他脸上画,钱锟抓住李永钦的手就要拒绝,

 

“你不是很喜欢这些吗?”

 

“我怎么...”

 

“每次都能看到你,端着面箱偷偷看我们排练的傻小子。”

 

钱锟这才反应过来李永钦原来早就看到过他,可他没告诉他他喜欢的不是戏台子和化妆,他是来看李永钦的,不想说。

 

愣神的瞬间李永钦就拿着粉扑上来,拍彩拍红㈠上完已经很有样子,连钱锟自己都在愣神,总觉得看着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李永钦嘻嘻哈哈上完也愣了一愣,

 

“我就知道,锟女装也一定很..成样子。师傅说的..成样子。”

 

接下来要画眼描眉,钱锟也不反抗了,乖乖地闭着眼睛任李永钦如何操作,双手恭谨地搭在腿上,胭脂水粉的味道沾着花香飘进鼻子里其实很舒服。钱锟想到以前自己做的什么事,下意识睁眼要说,就和李永钦对上了眼。暧昧这种事说来奇怪,当双方都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的时候反倒会变得束手束脚,莫名地害羞起来,李永钦一反常态刷地把视线往下移,转身就要去拿唇笔,钱锟有点失落,反倒固执地继续盯着李永钦看。

 

“这个叫画元宝嘴,你不要乱动。”

 

“你干嘛一直不看我?”

 

“因为不能乱动,等下画坏了。”

 

“喔。”

 

钱锟嘴唇有肉,平常也是知道的,但不觉得突兀,现在看起来很明显。戏班自己平常用的唇笔质量不好,划过的时候火辣辣的,钱锟不知道李永钦为什么画的这么用力,但他认为自己是外行人,李永钦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以了。”

 

“喔,你让开我自己看看。”钱锟望着圆圆的镜子,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爵士乐。

 

 

 

“发什么呆!”成灿似乎是很有把握,说话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还敢用专辑打钱锟的头了。

 

“你听你的,管我干嘛!”钱锟假装很困地揉几下眼睛,把刚才积攒的水滴不露痕迹地揉散开来,变成唱片店里一毫米的烟。

 

成灿说是要约会,自己其实也没想好要去哪要怎么做,只是有机会让钱锟心甘情愿听他的自然是什么都好,想了半天还是来了自己平常会经常走动的唱片店,他其实什么也没准备。实际上坐在茶冰厅和坐在钱锟的福建面馆对他来说是一样的,有钱锟就是一样的,没有钱锟,也还是一样的。

 

“这个很好听,我在韩国都听。”成灿把耳机往钱锟方向递,熟练地把磁带放进去开机。

 

“张国荣?”

 

“嗯,这位很火的。”

 

“这是?”

 

“《爱慕》,韩国华语销量第一的歌。”

 

“喔,我不知道。”

 

「滴著熱淚仍盡吐,心中絲絲愛慕。」

 

“我妈知道我来香港还挺开心,因为可能能见到张国荣或者什么其他的人。”

 

“那是明星,平常看不着的。”

 

“是这样。”

 

「我對你汗盡了,心碎難補。但是現在還未到,雖則心寄掛號。」

 

“你想吃什么我们一会去吃。”

 

“当阿sir很有钱吗?”

 

“说实话当正直的没什么钱。”

 

“那你是什么样的警察?”

 

“你不希望的那种。”

 

「我滿心愛慕,愛慕,叫我心痛苦。」

 

钱锟低头不问了,开始不自觉地用指甲抠耳机的上的棉罩子。成灿叹一口气,把耳机拿回去在架子上放好。

 

“钱锟,你活得很生动。”

 

钱锟回头看着成灿,眨了眨眼,突然红了眼睛,

 

“成灿,你遇到我真是你运气最不好的一件事了。我一直是这种人。”

 

那时候他终于和李永钦闹掰,搬回面馆二楼住,偏偏李永钦叫人日日夜夜来扰他,他还是不回去。最后以一种接近惨烈的方式与李永钦再见,钱锟把躺在李永钦身上的女人扒下来拍醒送出去,然后看地上已经变成一滩烂泥懒得动的李永钦。那一阵李永钦荤素不忌,男女都能爬上他的床,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懂得显摆,话要多,才能把这些消息传到钱锟那里去。

 

“你就这么离不开这些人了是吗?”钱锟终于爆发,脑子里嗡嗡地响,感觉血在往上涌。

 

“为什么?”

 

“为了你啊。”

 

“那你能为我离开元哥吗?”李永钦拿起地上的酒,倒了一会发现已经没了。

 

“我走了。你别再找人来烦我。”钱锟捂住自己的头,想下次再也不来了。

 

“你舍得吗?”

 

“...”

 

“我舍不得。”一两滴鼻血从钱锟鼻子里流出来,热热地堵着的东西终于好过了,过了一会在地上积成了小小的一滩。

 

 

...

 

 

钱锟终于能回家,无论他怎么说,成灿还是不吃他那一套,保持着明朗的表情,就好像钱锟自己在演苦情戏一样,最后也没到那个氛围,被成灿乐呵呵地搂着去吃西多士了。莫名其妙地他也好像真的忘了过去和现在的烦心事,简单地过了一天,也就是在这个瞬间,他意识到成灿说的这次约会不是为了成灿自己。

 

“好不好玩?”

 

钱锟刚打开灯就看到李永钦坐在那里,有点意外但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意外,他知道李永钦已经知道小岛的事了,估计这次过来也是要问。

 

“小岛还好,主要是...”

 

“郑成灿。”

 

“什么?”

 

“喔没错是他救小岛出来的说来还要感谢他...”

 

“你喜欢他?”

 

“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有否认。”

 

钱锟突然觉得这种争执很没有意思,便决定放下李永钦先去冲个热水澡。

 

“郑成灿比想象中不简单,或许已经知道了什么。”

 

“是,但他也只查到你买卖护照的幌子和小岛的户口...”

 

“锟,你为什么永远这么简单。”

 

李永钦把头靠在架子上,伸手去够灯上的水晶,这里整体的风格偏向简约温馨,中间悬挂的水晶吊灯显得有些突兀。不只是钱锟,李永钦最近也常想起以前的事,他只想记好的,但发现回忆也会越变越少,所以有空也想往钱锟这里跑,有活人就不必仰仗着回忆生活。

 

“你知道他在我家里落下了什么吗?”

 

“什么?怎么会...”

 

“嗯,就是你们一起来的那次,说是落下也不对。”

 

“我...没有..”钱锟放下手里的东西,突然很失落。

 

 

 

“他的警徽,郑成灿091301,首尔圣水洞。”

 

“...?”

 

 

 

 

“你猜猜为什么一个阿sir会把自己最重要的警徽放在我家?”

 

 

 

 

--

Tbc.

 

 

 

㈠拍彩指打底,修饰脸型。拍红是在鼻梁和颧骨上上面红,增加人物立体感。

评论(9)

热度(108)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